星期一, 7月 07, 2008

 

成本上漲威脅中國出口企業

成本上漲威脅中國出口企業
WSJ(華爾街日報)網站
2008年07月02日07:18

在浙江洪合鎮,主幹道的一快廣告牌上寫著“中國毛衫名鎮”。然而,這個毛衫鎮的經濟正在滑坡,顯示出中國制造業步入中年期的初步跡象。

過去20年來,這個距上海90分鐘車程的小鎮在全球經濟中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非常適宜的位置。在不久前,當毛衫行業發展處於鼎盛時期時,洪合的10萬名居民有逾半數在當地的100余家毛衫工廠和8,000余家商店工作,每年生產及銷售約2億件毛衣。當地政府稱,這些企業每年創收達6.5億美元。

而現在,許多出口商和工廠都關門停業。其他一些閑置了部分產能的企業也正在削減成本。許多來這裡打工的外地工人紛紛打道回府。

生產商表示,由於原材料及能源成本上升,他們的利潤有所下降。人民幣走強令洪合出口至美國等重要市場的商品價格上漲。據美國商務部(Commerce Department)統計,今年5月,中國商品的價格較上年同期上漲了4.6%,這是創紀錄的漲幅。習慣了價格低廉的中國產品、同時又擔心本國經濟疲軟的外國買家通常拒絕出更高的價錢。



中國政府的一些舉措也導致了這些企業的利潤縮減:公司說,政府加強對工人和環境的保護令其開展業務的成本更高了。外國買家也表示,更為嚴格的簽証政策讓他們難以來中國參觀工廠或參加交易會。

全中國的企業都感受到了這些壓力,只是玩具、家居用品、鞋類和服裝等低價產品生產商們所受的影響最為嚴重,而正是這些產品滿足了全球各地的大量需求。低成本產品生產商是中國經濟奇跡的重要動力,幫助中國成為了僅次於德國的世界第二大出口國。多年來,這些公司一直靠增加產量、壓縮利潤空間來獲得競爭優勢,從而實現增長。隨著原材料和人力成本增加及人民幣走強,這類制造商成為最難消化上述成本的企業之一。

這樣的變化在依靠某 廉價產品致富的新興城鎮身上最為明顯,從華南的廣東省到長江三角洲的洪合縣都是如此。行業管理者說,最近幾個月,許多這類制造中心都有數百家、甚至也許是數千家工廠關門。在位於上海附近、號稱領帶產量佔全球總產量三分之一的嵊州市,生產商們試圖聯合提價。廣東省東莞市也有許多玩具、鞋類和刷子生產商關門大吉。

Marketing Management Group Inc.駐香港的時裝行業顧問彼得﹒謝伊(Peter Shay)說:“這是情形終於發生變化的一年。在人們的記憶中,價格首次出現上漲。”

對嘉興伊尚美服飾有限公司董事長姚河榮等企業家來說,命運的轉變來得太快了。伊尚美是洪合最大的出口商之一。2005年,姚河榮找到了一家最大的客戶──沃爾瑪連鎖公司(Wal-Mart Stores Inc.),這家家族企業由此繁榮發展。姚河榮說,不久之後,美國市場就佔到了公司業務的20%。

但他說,來自沃爾瑪和其他美國客戶的大訂單正在漸漸枯竭。最近的一天,他辦公室樓下的車間裡,數十台針織機閑置著。沃爾瑪發言人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公司目前沒有從洪合的工廠採購,但拒絕發表進一步的評論。

姚河榮說,我們非常擔心這塊業務。

這樣的困境雖然令人痛苦,但可能會引領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一個更為成熟的階段。中國的毛衫行業與其他許多行業一樣,可以說已經過剩:至少有6座城市號稱毛衫年產量上億件,洪合只是其中之一。在這類低成本領域,分析師們預計將會出現合並大潮,從而提高效率。他們表示,各公司還將被迫進行革新,以便能在價格之外的其他方面具有競爭力。

許多中國經濟學家和官員認為,中國過度依賴節省成本和簡單生產模式來推動出口。政府智庫中國社會科學院(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駐北京研究員余永定說,如此嚴重地依賴外貿對中國來說並不是好事。他說,美國和日本的貿易額相當於國內生產總值(GDP)的20%左右,而中國約為75%。

當然,中國肯定還會在未來的許多年裡繼續充當出口大國。由於中國還生產不太容易受工資上漲等因素影響的工業機械及其他高價值產品,因而出口數額依然龐大。此外,中國的交通網絡,以及大量為制造廠商提供支持的供應商和企業,都是其他發展中國家所無法企及的優勢。

而對於既想出口、又想在中國國內銷售產品的公司來說,中國13億人的國內市場也極具吸引力。在上海美國商會(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Shanghai)和博思艾倫咨詢有限公司(Booz Allen Hamilton Inc.)去年進行的一項調查中,83%的受調查公司表示計劃繼續在中國生產。但隨著上漲的成本削弱了中國作為制造地點的吸引力,約有17%的受調查公司表示至少會將一部分業務轉到印度和越南等低成本國家。

數百年來,長江三角洲的人們一直從事絲織行業。20世紀70年代,在中國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的前夕,當地政府在嘉興市下屬的洪合鎮開了兩家大型毛衫廠。嘉興位於上海西南70英裡,下轄許多工業鎮。

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以來,這些企業從日本和德國進口紡紗機,實現了設備升級。它們在北京設立銷售代表,與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等鄰國的經銷商開展貿易。到90年代末,姚河榮等業內老手開始離開洪合的國有企業,創立自己的公司。1999年,姚河榮和兩個兄弟招了20名員工,開始生產針織衫。兩年後,中國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WTO),外國買家因此對中國供應商更有信心。姚河榮說,到2002年,他已接到意大利及西歐其他國家的定單。

四年前,姚氏兄弟實行擴張,在新工廠配備了能織出更復雜花樣的進口機器。他們與一家澳大利亞公司組建了合資企業,將針織衫年產能提高至300萬件。擁有400名員工的姚河榮說,他把從染羊毛到針織衫成品運輸等各個環節外包給了100多家企業。

洪合的各家店面堆滿了一卷卷線紗、一摞摞鬆緊帶。送貨的人蹬著滿載棉質、晴綸、羊毛等針織面料的三輪車穿過狹窄的街巷。在洪合鎮中心,巨大的蒸氣機正在給紗線染色。這個鎮的成功吸引了做中國內地貧困省份的移民,他們在這裡打工能比在家種地賺得多。打工者在鎮上附近的村子裡租房居住,通常還會把孩子也帶在身邊。

三年前,總部遠在美國阿肯色州本頓維爾的沃爾瑪定購了160,000件針織衫,這標志著姚河榮事業頂點的到來。他說,美國買家不斷光顧,促使他提高效率。姚河榮說,他們的定單數量多、價格低,做起來很難。

然而,就在洪合的商業蒸蒸日上之時,來自北京的政策轉變卻讓他們面臨著新的障礙。2005年7月,中國在國際貿易伙伴的壓力下同意放鬆對人民幣匯率的嚴格控制。此前十年,雖然中國的貿易順差迅速增加,但人民幣一直實行釘住美元的匯率制度,為出口商及外國買家創造了穩定的環境,但也激怒了一些西方人士,他們批評說,這讓中國出口商品價格低廉,從而享受到不公平的價格優勢。

人民幣的升值速度一開始十分緩慢。但去年開始人民幣加速升值,至目前已經上漲了20%。另一方面,人民幣兌歐元貶值,使得中國商品在歐洲價格更為低廉。但對許多制造商來說,這方面的好處不足以抵消它們面臨的困境。

與全球許多出口商一樣,洪合的出口合同也以美元結算。隨著美元走軟,這裡的出口廠商表示,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產品在簽定合同三、四個月後發運時還能賺多少──或是賠多少。姚河榮說,我們要對美元訂單極其謹慎。

與此同時,中國政府開始實施一些政策,支持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而不僅僅是追求速度。今年,政府頒布了新勞動法,限定工廠的加班時間,限制臨時工,並將最低用工年齡提高兩歲至18歲。新規定使洪合等地的小企業受到打擊,這些企業通常會根據生產周期招聘和解雇工人。中國還加強了環境監管,這意味著洪合的印染企業現在必須為它們所用的化學品支付處理費,而不是直接排放到穿過鎮上的小河。

姚河榮拒絕透露新成本對他的業務有何影響。但美國一家大服飾公司的採購員說,中國生產商在每件羊毛衫上的利潤空間已經從幾年前的2美元下降到30美分左右。

今年50歲的姚河榮說,他目前在尋求其他一些規模小、利潤也不高的出口市場 ,同時也會嘗試將銷售轉向他一直忽視的國內市場。最近,公司大倉庫的包裝工人正在將“Mr. Price”品牌針織衫裝進塑料包,等待運往南非。上面標注的零售價是:每件49.99蘭特(約合6.25美元)。

對洪合來說,今年本來會是特別興旺的一年。耗資16.8億美元、長22英里的杭州灣大橋上個月建成通車,使當地車輛去往 波集裝箱碼頭的時間縮短了一半。在距洪合市區僅幾分鐘車程的地方,沃爾瑪正在修建一個大型配送中心。而到12月,複雜的紡織品配額制度即將到期,中國對美國等國家的年度紡織品出口限制將被解除。

洪合鎮政府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對當地產業還抱有希望;減少的職位主要是在技術相對落後的工廠。政府稱,2008年頭5個月,該鎮最大的幾家針織衫公司的銷售額增長了約25%,不過利潤空間大幅下降。

據當地人說,許多工廠在2月份春節假期之後就沒再開工。還在運轉的公司也在削減成本,包括許多印染企業,其主要員工現在只在夜間實行波谷電價時工作。在一家接待過採購人員的賓館,當記者問及入住情況時,賓館經理鄒著眉頭,隨後回過去親自擦起了地板。

據洪合鎮中心小學校長張國佩說,學校入學人數一度因外來務工人員子女的到來而大大增加,現在全校有大約2,200名學生,比2006年最高峰時的數字下降了5%。在張國佩辦公室裡的一台空調機上,學校擴建工程的模型積滿了灰塵。根據擴建計劃,學校打算將教室數量增加一倍。

已有外來務人員開始離開。20歲的曹久琳來自安徽,最近幾年,她說服自己的姐姐、兄弟和父母來到洪合跟她一起。他們租了一幢不大的農家房子,買了五台針織圓機和一輛送貨用的三輪摩托車。他們在老家另外雇了農民替他們種地。

經營洪合數千家小作坊之一的曹久琳一家可以說是中國出口行業規模分散化的一個縮影。每天早上,家裡會有一個人騎著三輪車去鎮上的主要市場,如果有活的話,他就會載著針織衫需要的材料回來。他們在房間裡幹活,一邊是床,另一邊就是電動針織機。他們將針織衫的袖子縫到衣身上帶回工廠,每件能掙大約23美分。曹家人說,由於訂單減少、競爭激烈,最近這些活的報酬只有以前的一半左右。

今年春季,曹久琳的父母回了安徽,解雇了之前請的農民,多年來第一次自己下地收割。已在安徽的父親曹明富在電話裡說,洪合沒什麼生意,每個月幾乎賺不到什麼錢。

身為針織廠老板的姚河榮午飯時一邊吃著蒸魚、喝著黃酒,一邊說,為了美國等不斷疲軟的市場之外找到新銷路,他都得高血壓了。他說這是“老板病”。

姚河榮說,一個想法是在國內銷售更多的針織衫,但他在中國零售商圈子裡沒什麼熟人。他說,自己一直是做出口的。

James T. Ared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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